在时间的河流里,我们总会打捞起些什么,那些在我们的成长纪念碑上打上鲜活印记的人和事总令我们难忘。
2002年的秋天,我如愿以偿摆脱了数理化的困扰,成了文学院的一名新生。文学院的老师大多个性鲜明,但对学生却也大多和气、宽容。只有“老徐”颇有些与众不同,学识之渊博自不必说,“老顽童”的绰号也是实至名归,但对学生却真称得上是铁面无私的“黑包公”。他,不允许学生翘课,不允许学生课堂溜号,不允许作业敷衍,不允许考前划题,不允许论文抄袭,不允许大一谈恋爱。其实,诸多的“不允许”也只是让学生对学业有一种基本负责的态度,但在用“自由”标榜“青春”的大学校园里,他的“严”有点格格不入。学生对他是又敬又爱又怕,感情很复杂,却在每次聊天时都绕不开有关他的话题。毕业后,大多数同学都在各地作了老师,每当忆起校园生活,忆起那些见证我们青春的人,总有人会说:“很多知识都忘了,现在留存的也就剩下‘老徐’逼着自己学的那点东西了。”在大家的回味中,才觉出“老徐”的好,是那种可以感恩一辈子的获益感和幸福感。
也许是与“严师”有缘,读研时,又被分到“文学院史上最严导师”门下,想从他那里出师,自己得先掉层皮。其他的导师一月也和学生见不了几次面,而我们却每周都开读书会,读经典,提问题,谈感悟,共研讨。逼得我们不得不坐在冷板凳上,慢慢走进《圣经》、《裴多》、《纯粹理性批判》等晦涩难懂的原着,去探寻文学背后的精神资源。老师学识渊博,思维敏捷,语言犀利,每次交论文都心中忐忑,等来的大多是体无完肤的批评,论文的命运也只有一个“重写”。每每心力交瘁,殚精竭虑写完一篇合格的论文,都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感觉。如果谁的论文得到了他的肯定,那便堪称获得文学院的最高殊荣了,其他同学必定对其另眼相看。
眼见着别的同学忙着兼职、交际、找工作,我们也向老师抱怨说,现在社会只看文凭,有反复修改论文这时间,还不如让我们出去找个好工作。老师从不用看得见的实惠安抚我们浮躁的心,而是说:“在该做什么的时间就做什么事,况且,做好一篇论文的态度也就是你们做事的态度,现在能够认真、严谨地对待写论文,以后才能很好地对待工作。”这番话似醍醐灌顶,让我们的学习、生活从容了许多。
许多人爱读苏轼的文章、诗词,感慨于他的天才之思。殊不知,苏轼年幼贪玩,父亲对其读书要求近乎苛刻,以致苏轼晚年还做梦,梦到父亲要检查自己的课业而惊恐不安,“坦然悸悟心不舒,起坐有如挂鱼钩”,可见父亲的严厉是伴随苏轼成长的一根鞭子。人在惰性和惯性中的沉沦会不知不觉,而那棒头一喝的警醒虽然让我们疼在骨头,却足以令我们一扫萎靡,精神振奋。
正是有了重重“严管”,我们才能时时感到一种重负,一种压力,一种紧张,我们的生命才不会有不可承受之轻的虚妄和迷茫,我们也才能更真实地感受到天空的寥廓,大地的厚实,才能更认真地思考生命的价值,人生的意义。